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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风故事:烬红妆-凤隐九重局(完)

春寒料峭时节,沈知意跪在青石板上擦拭廊柱。指尖被冰水泡得发白,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,忽然一团雪球砸在她后颈,寒意顺着脊梁渗入骨髓。

"小娘擦得真干净,不如把台阶也擦了?"八岁的陆明轩拍手笑道,身后奶娘捧着鎏金暖炉,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讥诮。

知意望着廊下未化的积雪,忽然想起这是崇德十六年冬。前日陆明轩打碎御赐玉如意,靖安侯陆沉罚她跪了整夜祠堂。喉间泛起熟悉的血腥气,她摸到腕间那道狰狞疤痕——那是半年前陆明轩放火烧西厢房时,她为救他留下的。

"夫人,侯爷请您去前厅。"管家的声音惊破回忆。知意掸去裙裾碎雪,跨过月洞门时听见陆沉低沉嗓音:"沈氏无德,当休弃另娶。"

寒风卷着雪花扑在脸上,知意低头看着掌心蜿蜒的掌纹。再抬眼时,雕花窗棂化作椒房殿的蟠龙金柱,陆沉跪在丹墀下高喊"贵妃娘娘开恩",她轻抚凤仙花染就的指甲,朱唇轻启:"拖出去。"

"二姑娘?二姑娘醒醒!"

知意猛然睁眼,菱花镜中映出少女娇颜。腕间白玉镯温润生光,哪里还有疤痕。侍女青杏捧着缠枝莲纹铜盆,盆中漂着新摘的桃花瓣。

"靖安侯府提前三日来下聘了,夫人让您去前厅。"青杏压低声音,"大姑娘方才在老夫人跟前说,您能嫁入侯府是前世修来的福分。"

指甲掐进掌心,疼痛如此真实。知意望着镜中及笄少女,忽然笑出声来。原来孟婆汤掺了水,竟叫她带着前世记忆重生。那些被炭火炙烤的寒冬,被陆明轩推进荷花池的酷暑,被陆沉冷落偏房的日日夜夜,都在提醒她——这一世,绝不做靖安侯夫人。

前厅鎏金狻猊炉腾起龙涎香雾,陆家老夫人捻着佛珠笑道:"知意这孩子温婉贤淑,定能当好轩儿的母亲。"嫡姐沈如玥轻抚微隆小腹:"妹妹最是心善,定会视轩儿如己出。"

知意缓步而入,石榴红裙裾扫过青砖。她望着陆老夫人手中庚帖,忽然想起前世自己捧着这红笺羞赧垂首的模样。那时她怎会想到,所谓良缘,不过是给陆明轩找个任打任骂的继母,给陆沉寻个打理后宅的傀儡。

"承蒙侯府抬爱。"她接过庚帖,在众人惊愕目光中将其投入香炉。火舌卷着金箔蹿起,映得她眉眼如画:"只是知意福薄,当不起侯府主母。"

满堂哗然中,沈如玥霍然起身:"你疯了?侯爷肯娶你是......"

"长姐这般热心,不如自请为妾?"知意轻笑,"毕竟您腹中孩儿,总不好没有名分。"看着沈如玥瞬间惨白的脸,她转身朝主座盈盈下拜:"女儿愿入宫参选,为沈氏争光。"

暮春三月,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。知意抚着焦尾琴,指尖流出一曲《猗兰操》。前世为讨陆沉欢心,她苦练三年琴艺,却只换来句"妇人之技"。如今琴声穿林渡水,惊起檐下金丝雀。

"何不作《凤求凰》?"玄色龙纹锦袍拂过石阶,知意抬眸望进一双深邃凤目。皇帝萧执执起她案前宣笔,在素笺上勾画:"朕记得沈太傅次女擅画墨竹。"

知意嗅到龙涎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,笔尖游走时广袖交叠,腕间珊瑚串碰到鎏金扳指。待看清纸上并蒂牡丹,耳尖倏然染绯:"臣女更爱芍药。"

"牡丹为百花之首,爱卿不喜?"萧执折下朱红牡丹簪在她鬓间,指尖掠过耳垂时激起细微战栗。远处传来淑妃娇嗔,知意后退半步,却见帝王眸色转深:"传旨,封沈氏为昭仪,赐居瑶华宫。"

宫灯初上时,青杏捧着尚宫局送来的翟衣轻叹:"姑娘何必趟这浑水?"知意对镜描眉,将牡丹花浸入青瓷瓶:"我要的从来不是帝王真心。"铜镜映出窗外梧桐影,恍惚又是陆沉迎娶新妇那日,喜乐声隔着三重院墙传来。

中秋夜宴,淑妃将酒盏递到她唇边:"妹妹尝尝这西域葡萄酒。"知意垂眸瞥见盏沿金粉,忽然想起前世陆明轩端来的那碗燕窝粥。她含笑接过,广袖翻卷间与淑妃换了杯盏:"姐姐先请。"

三更鼓响时,太医战战兢兢回禀:"淑妃娘娘误食红信石。"萧执把玩着知意腰间玉佩,目光扫过跪了满地的宫人:"昭仪受惊了,传朕旨意,晋贵妃位。"

瑶华宫的夜格外漫长。知意倚在软榻上看奏折——这是萧执予她的特权。烛火噼啪爆开灯花,她望着"靖安侯陆沉贪墨军粮"的密报轻笑出声。前尘往事翻涌而来,那年陆沉凯旋,用她嫁妆填补亏空,转身却斥她善妒不容人。

"娘娘,陆大人在宫门外跪了两个时辰了。"青杏掀帘进来,带进几片雪花。知意漫不经心地拨弄鎏金手炉:"告诉他,本宫不见外臣。"

窗外北风呼啸,恍如那年陆明轩高烧不退,她跪在侯府门前求医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,如今也该让陆沉尝尝,什么叫叫天天不应。

腊月初八,瑶华宫地龙烧得正暖。知意看着跪在阶下的陆明轩,孩童眼中再不见跋扈,只剩惶恐:"求贵妃娘娘救我父亲!"

她弯腰扶起孩子,腕间珊瑚串滑落,露出淡粉疤痕。陆明轩突然大哭:"这疤......这疤是我......"

"本宫这是旧伤。"知意温柔地为他拭泪,"就像侯爷犯的是旧罪。"她将户部账册轻轻放在孩子掌心,"回去问问你父亲,崇德十五年西北大旱,为何赈灾粮里掺了砂石?"

窗外又开始飘雪,知意望着宫墙角的红梅出神。忽然被人从身后拥住,萧执将奏折扔在案上:"爱妃今日倒心善。"

"臣妾只是想起个故事。"她转身环住帝王脖颈,"有只雀儿总嫌金丝笼憋闷,后来风雨折了翅,才知笼中日月长。"

萧执咬住她耳垂低笑:"那朕该折了你的翅吗?"知意仰头承受这个吻,在喘息间隙呢喃:"臣妾的翅膀,早在飞向陛下时就折了。"

更漏声声,雪映纱窗。前朝传来消息,靖安侯府查抄那日,陆沉望着瑶华宫方向呕血不止。知意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轻笑,这一世她终于不用在雪地里跪着求生,而是能坐在暖阁里,看仇人们跪着求死。

瑶华宫的冰裂纹梅瓶里插着新折的绿萼梅,沈知意蘸着朱砂在黄麻纸上勾画。前世陆沉书房暗格里藏着北疆布防图,那蜿蜒的墨线此刻化作她笔下符咒。

"娘娘,丽嫔送来苏合香。"青杏捧着描金漆盒,盒中香料泛着诡异的紫光。知意用银簪挑起些许,忽闻帘外传来环佩叮咚:"贵妃娘娘万福,嫔妾特来请教绣样。"

丽嫔葱白指尖拂过绣绷,金线牡丹下隐约透出龙纹。知意眸光微闪,想起三日后便是帝后同耕礼,天子衮服需熏香三日方能着身。

"本宫这儿有西域进贡的龙脑香。"她示意青杏取来鎏金香球,"配上妹妹的苏合香,倒是相得益彰。"

当夜钦天监急报紫微星暗,萧执踏着露水而来时,正撞见知意将香灰撒入太液池。月光在她素白中衣上流淌,似一株将折的玉簪花。

"爱妃在祭奠何人?"帝王的声音比池水还冷。

知意转身露出染血的指尖,地上散落着扎满银针的布偶:"臣妾斗胆,请陛下宣太医院判。"她掀开布偶夹层,北狄文字混着狼毒花粉簌簌而落。

五更鼓响,慎刑司的惨叫惊飞寒鸦。丽嫔贴身宫女招认时,知意正为萧执系上衮服玉带。帝王按住她颤抖的手:"爱妃如何知晓狼毒遇苏合香会致幻?"

"臣妾少时读《西域异闻录》,记得北狄巫医常用此法惑人心智。"她垂眸掩去眼底寒光,前世陆沉便是用这招让她在寿宴失仪,从此沦为京城笑柄。

三月春猎,知意的枣红马突然发狂冲向悬崖。电光石火间,她扯断珊瑚项链洒向空中,受惊的马匹竟随着血色珠串转向,堪堪停在山崖边缘。

"好个金蝉脱壳。"萧执摩挲着她腕间擦伤,"这南洋珊瑚粉引马之术,也是从书上看来的?"

"陛下可听过'局中局'?"知意笑着指向猎场西侧,羽林卫正押着浑身草屑的驯马太监。那人后颈的刺青随挣扎显露——正是北狄暗探的狼头图腾。

暴雨倾盆的夜晚,知意看着案头密信轻笑。信上淑妃父亲与北狄往来的证据,和她前世在陆沉密室见过的羊皮卷如出一辙。原来当年军粮贪墨案,牵连的何止靖安侯府。

"该换棋了。"她将密信投入火盆,火光中浮现皇后那张慈悲脸。六宫都道中宫吃斋念佛,却不知佛珠里藏着能让人虚弱的伽蓝香。

端阳节龙舟竞渡,知意扶着皇后登上观景台时,状似无意地碰翻香炉。太医验出伽蓝香与龙涎香相克,萧执震怒之下,皇后手中佛珠突然断裂,十八颗沉香木珠滚落处,露出中空的暗格。

秋后问斩那日,知意站在角楼眺望刑场。前世欺她辱她之人皆在囚车中,淑妃的金步摇斜插在蓬草般的乱发间。她轻轻抚摸微隆的腹部,忽然被拥入带着龙涎香的怀抱。

"朕的贵妃想要什么奖赏?"

知意望着刑场上飘落的血雪,笑得比红梅还艳:"臣妾想要个孩子,听他唤陛下'爹爹'。"

当夜瑶华宫传出碎裂声,青杏惊慌地发现满地瓷片。知意赤足站在月光里,手中攥着半块带血的玉佩——这是她故意打翻的安胎药。

"去禀报陛下,说本宫误食寒凉之物。"她将玉佩浸入药汁,看着龙纹渐渐染成血色。前世萧执为平衡前朝亲手喂她红花,今生这局,该换她来执棋。

更漏声声,帝王疾步而来的声响惊起夜鸦。知意蜷缩在锦被中掐红眼眶,在萧执伸手相拥时,一滴泪恰落在他的盘龙纹袖口。

瑶华宫的青玉砖沁着药香,萧执指尖抚过知意苍白的唇:"传朕旨意,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杖三十。"鎏金蟠龙烛台映着帝王眼底猩红,知意虚弱地扯住他衣袖:"陛下...莫要迁怒..."

话音未落,外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慎刑司太监押着个满脸血污的宫女:"这贱婢往药渣里塞了红花!"知意看着那张与青杏七分相似的脸,忽然想起前世陆沉的外室——原是皇后安插在侯府的暗桩。

"臣妾认得她。"她倚在缠枝莲纹引枕上轻笑,"去岁中秋,这丫头给淑妃送过伽南香。"萧执手中茶盏应声而裂,伽南香正是皇后母族贡品。

三日后春祭,知意披着狐裘登上观星台。钦天监正使捧着星图的手在抖:"紫微星旁现妖星,主...主中宫有异。"她将暖炉塞给瑟瑟发抖的老臣:"大人可记得,二十年前荧惑守心之夜,冷宫走水烧死了哪位贵人?"

当夜御书房传来激烈争吵,萧执踹翻龙纹案几时,知意正在临摹前朝古画。画中女子眉间朱砂,与冷宫残卷里的端慧皇贵妃如出一辙——正是当今天子生母。

端阳节前夜,知意看着尚宫局送来的五毒香囊,金线绣的壁虎眼睛泛着磷光。她拔下发间金簪挑破香囊,岭南鹤顶红的腥气混着西域曼陀罗扑面而来。

"青杏,把本宫抄的佛经送去宝华殿。"她将染毒丝线缠在经卷轴头,经书将在三日后由皇后亲赠灾民。前世陆沉用这招让流民暴动,如今倒要看看,凤冠上的东珠承不承得住万民怨气。

龙舟竞渡那日,知意扶着皇后登上城楼。当第一个口吐白沫的流民倒地时,萧执正捏着从经卷拆出的毒线。皇后腕间佛珠突然断裂,十八颗沉香木珠滚落处,露出北狄王庭的狼头印记。

"陛下可记得永巷的夹竹桃?"知意忽然开口,"先帝晚年,端慧皇贵妃最爱在永巷散步。"她看着帝王骤变的脸色,知道当年冷宫大火的真相,终于要灼穿二十年的伪装。

秋后问斩那日,知意站在角楼看刑场飘雪。前世欺她之人都在囚车里,淑妃的金步摇插在蓬草般的乱发间。她轻抚微隆的小腹,忽被拥入带着龙涎香的怀抱。

"爱妃想要什么奖赏?"

城楼下传来囚车木轮吱呀声,知意将染血的玉佩系在帝王腰间:"臣妾想要个孩子,教他唤陛下爹爹时,不必隔着宫墙。"

当夜雷雨交加,萧执在密室翻出泛黄的襁褓。金线绣的"端慧"二字下,竟藏着半块与知意碎玉严丝合缝的玉佩。更漏声里,帝王蘸着朱砂在知意胎动起伏的腹部画咒,道袍下隐隐露出锁骨处的烧伤——与冷宫梁柱上的焦痕如出一辙。

腊月十九,知意看着跪了满殿的接生嬷嬷。前世这些面孔曾把陆沉外室之子塞进她怀里,此刻却捧着带毒的剪刀瑟瑟发抖。

"本宫要你们记住。"她攥紧产床边的鎏金锁链,"今日从这出去的是龙子凤孙,不是任人拿捏的孤女。"剧痛袭来时,她咬破舌尖将血抹在萧执亲手戴上的玉镯上,镯内暗藏的北疆地图正逐渐显形。

婴儿啼哭划破夜空时,钦天监奏报妖星陨落。知意望着被血浸透的锦被轻笑,这深宫终究成了她的棋盘,而执棋的手,正握着大邺江山的命脉。

承平元年冬,沈知意立在摘星阁看新雪覆满宫檐。玄色凤纹朝服逶迤三丈,掌心的和田玉玺还沾着萧执咽气前咳出的血。那日他攥着她的腕骨,将传位诏书按在婴孩襁褓:"你早知我是你胞弟。"

阁中龙涎香突然暴烈,知意望着铜鉴中与端慧皇贵妃九分相似的眉眼。二十年前冷宫那场火,烧死了产下双生子的端慧,却让老皇帝将皇子充作已故皇后所出。

"陛下错了。"她掰开帝王逐渐冰冷的手指,"先帝醉酒临幸的浣衣婢,才是您的生母。"萧执锁骨处的烧伤骤然通红,恍惚又是婴孩啼哭中,被生母亲手按在炭盆上的旧疤。

新帝登基大典上,陆沉的头颅悬于朱雀门。知意特意命人用她当年被割断的束发丝带捆扎,绯色绸缎在风雪中猎猎如旗。青杏捧着北疆战报轻笑:"侯爷临死前喊着要见您。"

"告诉他,本宫的眼泪早在崇德十七年就流尽了。"知意抚过先帝灵位,忽然将萧执的骨灰撒向太液池。琉璃瓮底露出半枚带血的银锁——正是当年端慧皇贵妃留给双生女的信物。

史载永宁太后临朝那日,有凤栖于太极殿。老臣们颤巍巍看着龙椅后的珠帘,当年瑶华宫阶前跪着求药的小昭仪,如今正用染着蔻丹的指尖划过边疆奏报。

"母后,儿臣背完《盐铁论》了。"小皇帝拽着知意衣袖要糖吃,玉冠下眉眼活脱脱是萧执的模样。知意忽然想起重生那日,青杏捧来的桃花瓣浮在铜盆里,像极了陆沉咽气时吐出的血沫。

暮色染红窗棂时,她打开尘封的紫檀匣。焦尾琴弦上搁着干枯的牡丹,当年萧执为她簪花时折下的那枝。暗格里泛黄的宣纸墨迹犹腥,是先帝临终前咬破手指写的血诏:"来世不做帝王家。"

永巷夹竹桃开得最艳那夜,知意在梅林埋下碎成两半的玉佩。青杏突然指着夜空惊呼,但见紫微星旁新添红鸾星,光华灼灼照亮九重宫阙。

"娘娘可曾后悔?"

风卷起玄色凤袍,知意转身时金步摇划出冷厉的弧:"你去问问太庙里的牌位,问问朱雀门上的头颅,问问这满地月光——"她踩过凋落的红梅,绣鞋沾染的暗香经年不散:"可曾有人给过本宫后悔的余地?"

更漏声声,史官笔尖悬在"永宁太后"四字上,迟迟不敢落墨。而北疆最新的战报里,大邺铁骑正踏着沈字帅旗猎猎西征,残阳如血处,依稀可见当年侯府西厢房冲天火光。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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